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沒為藥家鑫開脫
我不能說不殺藥家鑫
不足以平民憤
賀衛(wèi)方:莫以群眾狂歡的方式處死一個人
王忠武:公眾只會接受與自己相近的觀點
他拿刀扎向這個女孩的時候,我認為他的動作是在他心里有委屈,在他有痛苦,在他有不甘的時候,卻被摁在鋼琴跟前彈琴的一個同樣的動作。李玫瑾評藥家鑫
馬加爵的殺人行為,與貧窮無關、與歧視無關,應該對此血案負責的,不是社會而是馬加爵本人。而現(xiàn)行的法律,也沒有任何條文規(guī)定,在犯下此種罪行后,僅僅因為貧窮就可以減輕處罰。
李玫瑾評馬加爵
做出犯罪行為不一定需要巨大的冤屈,也不一定需要合理的理由,很多犯罪就是很愚蠢的。
百度百科里,犯罪心理學專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李玫瑾的個人簡介,一度被修改成“著名犯罪漂白家,對于犯罪漂白有相當經(jīng)驗”。禍起3月23日,西安音樂學院學生藥家鑫殺人案開庭,當晚,李玫瑾在央視點評稱,藥之所以會在瞬間完成連扎6刀的動作,和他長期以來的鋼琴訓練有關。旋即,李的說法被網(wǎng)友稱為“鋼琴強迫殺人法”,是在為藥開脫罪行。李本人亦陷入漫天口水之中。
近日,李玫瑾接受本報專訪。
談“網(wǎng)罵”
“他們戴有色眼鏡和情緒攻擊我”
記者(下簡稱“記”):現(xiàn)在網(wǎng)上對你罵聲很多,如何看待?
李玫瑾(下簡稱“李”):確實特別出乎我的意外,因為我認為這是一個很正常的點評。但我個人也在反省為什么會給大家造成這樣的錯覺。
記:你認為原因在哪里?
李:我感到最早網(wǎng)上有一篇轉載很多、名叫《教授,請勿在亡者的傷口上撒鹽》的博文,正是這篇博文給我概括了什么所謂的“彈鋼琴強迫殺人法”。這個說法一提出來,很多沒看過視頻,甚至根本不知道前后過程的網(wǎng)友,就認為他的概括是對的,因此開始罵我。
如果大家直接去看視頻,會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但現(xiàn)在大家統(tǒng)一用的都是“彈鋼琴強迫殺人法”。
記:如果不是藥家鑫被傳有軍方背景,還會不會有現(xiàn)在的情況?
李:馬加爵案、邱興華案和楊佳案,公眾都傾向犯罪人,因為前幾個人在公眾眼里都屬于弱者,唯獨藥家鑫不是。但事實上看藥的材料,他沒有復雜的背景,中國有成千上萬這樣的家庭。
談底線
“我絕不能說不殺藥家鑫不足平民憤”
記:有媒體認為你的點評沒有考慮到“技術話語與法治語境的適宜性”,是導致這次風波的原因之一。你在博客里對這一觀點表示認可。
李:語境很重要,我當天沒有分析“藥家鑫該被判何刑”,而是直接分析他“動作的由來”,給人造成“替他找理由”的錯覺專家視角與大眾視角的差別導致了這種錯覺。
記:你認為網(wǎng)民最希望你在節(jié)目里表達什么觀點?
李:我現(xiàn)在明白了,他們讓我談的就是藥家鑫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他們要的是這句話,但作為專家我絕對不能說這句話。
記:怎么解釋?
李:我必須理性。他該不該殺是法庭作出決定。我沒有審查案件,不能做出那樣的評判。如果要做那樣的評判可以找刑法學家。我是犯罪心理學家。我不能在那個地方說他該殺還是不該殺。那叫民意審判,我作為專家,我不可能做民意審判。
在央視另外一個欄目里,我們有一個專家評論說“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下來以后我們有多少人討伐他啊。你怎么能在那個地方說那樣的話,你還是法律教授。我們自己都在討伐這樣的教授,我怎么能在那個場合說那樣的話,所以我在央視連藥是不是自首都沒有回答。因為我沒聽評審,不能做判斷。
談初衷
“我重點分析他扎人的心理背景”
記:你認為央視希望你做什么樣的解讀?
李:犯罪動機還要我說嗎?他自己都說“我撞傷不如撞死,我就是怕麻煩”。我到那(央視)告訴觀眾這是一起故意殺人案,那我的點評也太滑稽了。
我認為央視所關注的,是這樣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為什么會在完全沒有預謀的情況下,瞬間扎了被害人這么多刀,做出這么可怕的事情。我們要從案件行為中看出他的背景,更重要的是預防什么。我認為它需要的是這個答案,那我當然要解釋的是這個問題。
記:但公眾似乎并不理解對這個瞬間動作的點評和要尋求的答案有什么聯(lián)系。
李:人通常在憤怒背景下才有多發(fā)動作行為,甚至大家憤怒罵我時,往往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恨的。那么,藥在案發(fā)當晚,在他平生第一次舉刀殺人時,他是恐懼多呢還是憤怒多?我的判斷是:他應該恐懼多,他應該扎了一兩刀就想跑,甚至可能因為意外和恐懼而出現(xiàn)無法自控的顫抖。
但他在瞬間連扎了這么多刀,他為什么沒有顧慮,他為什么不停?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以,我才重點分析了他扎人動作的心理背景:長期的機械動作、長期與人隔離、長期被迫練琴等形成的心理問題有藝術而缺乏人性。因此我認為這跟他彈鋼琴有關,這有什么不對?
記:你的目的在于,通過分析反常行為產(chǎn)生的原因,來避免出現(xiàn)更多的“藥”。
李:我想反省他的問題的由來在哪就是只有技能,沒有情感。我曾問他喜歡哪個音樂家,他回答是肖邦,是浪漫的。可我們都知道,要考級的話你要練的是技術性的曲子。說句實話,十個指頭倒來倒去,考到十級他得練多少曲子?因此,他經(jīng)歷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理解這個過程。而我們現(xiàn)在有多少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郎朗,我們也正在重蹈著這條路,這才是讓我反省的。所有技能、藝術、知識都要使孩子具有人性的時候,才有價值。你說我這些話怎么就沒有人聽得懂?包括這些大學教授,什么北大的、清華的。
談專家
“你在別人專業(yè)領域中太自負”
記:如你所說,不少社會知名人士包括清華大學美學教授肖鷹先生,也對你的觀點有不同看法。
李:我說“彈琴導致藥殺人”,你不能反過來說,他“殺人是在彈鋼琴”。我說“地濕了是因為天下雨”,你不能說我說“地濕就等于天下雨”,這是邏輯上的錯誤。很多(指責我的)專家即使不是干這個專業(yè)的,這種理解的、邏輯上的錯誤也是不應有的,F(xiàn)在這些不是我說的話,成了我說的話。然后他來批斗你,且不容你申辯。
記:除了發(fā)表博客回應肖鷹,和他還有什么交流?
李:我很客氣地找到肖鷹教授的博客,給他留了一句話:肖教授咱倆最大的差別,是你在別人的專業(yè)領域當中太自負。
我認為這話稍有學術素養(yǎng)的人就應明白了,就別說了。要是說的話你也得說到點上。你要不就問問身邊的心理學的專業(yè)人員,我的話有沒有道理可言。但我覺得他不明白,這就是后來我為什么不再理他了。
談心聲
“理解,不是渴望就能擁有的”
記:你渴望被理解?
李:我不渴望,有些東西不是渴望就有用的,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情。從馬加爵案到邱興華案,我都沒少挨罵,包括楊佳的案子。面對這一切我很坦然,我并不急于解釋。
我覺得這就是社會分歧所在。你作為專家從一個角度去研究問題,不是所有人能理解你。
我不跟他們吵架。但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我們有些教授,我這么平和的給他講道理他聽不懂,他甚至在攻擊我的為人、人格,你跟我接觸過嗎,你了解我的專業(yè)嗎,什么叫專家強迫性人格?我覺得這是我們的悲哀,名牌大學怎么出這樣的教授,而且還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責我。
記:你對此非常失望?
李:我們現(xiàn)在大學老師的浮躁以及網(wǎng)民的暴躁,是我們當今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一個整體的溫度計的體現(xiàn)。我不憤怒,我覺得這就是現(xiàn)實,慢慢面對。但是我希望,若干年之后回過頭來看這個案件,人們會想,李老師這個分析讓我們明白了藝術教育的哪些問題特別危險。
(本文來源:山東商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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